梦里不知身是客（三十一）
言述站在办公楼中俯视，看着外面车水马龙，他曾经和苏卿约定好要一起创办一个公司，如今公司创立了，可身边的人却已经不是他们了，苏卿也好，苏沐也好，都不在他身边，孤家寡人不过如此。
他逃避了很久，三年前，大四毕业，自己终于赚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，怀着忐忑与期待回到苏家，想要一个重新开始，结果他落荒而逃，然后断了与苏家的联系，除了寄一些礼物，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去，他害怕听到苏沐的消息，害怕苏卿愤怒的眼光，害怕苏沐绝望痛苦的眼光，害怕苏妈妈对他的失望已经痛恨。
言述想自己已经快把自己逼疯了。
言述回到h市，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墓地，四个墓碑连在一起，他一个一个的下跪，跪在苏爸爸的面前时，却留下了眼泪，他毁了苏沐，他对不起她，他无颜见苏爸爸。
那年，他与苏卿约好了一起填志愿，本该一起奔赴美好的前程，结果言述父母与苏卿的父亲相约一起回来帮他们庆祝，然后就在那天，所有的不幸都是从那里开始的，重大车祸，重大车祸带走了最关心的父母与苏叔叔，两个挚友一起携手离开了，言父还带走了自己的深爱的妻子，言奶奶年级大了，受不了打击，突发脑血栓走了，言述彻底成了一个孤零零的人，那段时间他很绝望，甚至存了去死的念头，他那段时间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，除了沉默还是沉默，不记得身边的人跟他说些什么，后来，苏妈妈提出要抚养他，可他拒绝了，苏妈妈已经很累了，负担也很重了，他不能不懂事，再后来，他的录取通知书下来，他没有考上和苏卿的同一个学校，哪怕他已经很努力了，
言述拿到通知书的时候只感觉到了解脱，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，可以不用再看着那个叫顾一的男孩是如何温柔的安慰着苏沐，所以他谁也没告诉，守好父母的积蓄和赔偿金去了远方那个他不熟悉的地方。不敢再回来。
刚开始的时候，他省着用钱，后来自己拼了命的找工作，自己为自己付学费，苏妈妈寄给他的生活费，他都原封不动的寄回去，苏妈妈却一直没有断过，那个时候是最难熬的时刻，他刚失去家人，喜欢的人此时也正经历着绝望，可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，每次午夜梦回，眼泪就不听使唤的落下。
后来啊，好了一点，大四毕业后，他和室友一起创业，赚了人生第一桶金，而那些灰暗的日子也已经离他很久了，他决定回去，好好报答苏家，去面对他心里的小姑娘。
他满怀希望，然后现实又给了他致命的打击，苏卿揍了他一顿，也算解气，原谅他当年的不辞而别。他便以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，他看见了苏沐，那个姑娘长成了大姑娘，在他不曾陪伴的岁月里，苏沐淡漠的眉眼，看见他就像看着陌生人。
“言述，好久不见。”她冷漠的语言，一刀一刀剜心。
苏卿只是告诉言述苏卿曾经生过一场大病，却并没有告知是什么病。
言述颤抖的问，“什么时候？”
苏卿沉默良久，眉头紧皱，似乎不愿意回想起那段时间，“沐沐高三毕业后，那个暑假，顾一要出国，沐沐去送了他，然后回来就生了一场大病，每天昏昏沉沉的，医生说只是发烧，去他妈的发烧，这发烧能烧一个多月，沐沐就那么躺在床上，我看着她一点点瘦下去，我看着我妈每天以泪洗面，可那庸医告诉我只是小发烧。”苏卿恨得双眼通红，像是要吃人，“幸好，沐沐坚持下来了，不然我真的无法想象。”
“后来沐沐就好了，但她忘记了自己生过很久的病，我们所幸也就不提，沐沐现在能健健康康的，已经是烧高香了，沐沐心里可能还有对你的怨恨吧，毕竟我也恨你恨得牙痒痒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苏卿摆摆手，“别突然消失了，当时沐沐已经那么绝望，你又突然走了，她承受不了，整个人不哭也不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，喃喃自语，我当时都害怕她会出事，后来也挺过来了，言述，你要是在消失一次，带给我和沐沐的伤害就是你还不起的，你也就别来找我们了，我们也就当你死了。”
言述知道当时不仅是自己活在痛苦里，还有苏卿和苏沐，可是他却自私的出走，没有给他们一点准备时间，他们恨他是应该的。
后来呢？后来他说了他不会再离开，不会自抛弃他们，可是后来他忍受 着苏沐对她的冷漠，得天在苏沐冰冷的眼神里绝望，他爱苏沐，可苏沐恨他。在苏沐的眼里，他言述就是一个陌生人，无关紧要，她只承认18岁以前的言述，18岁长大成人的言述被她全权否定，那么当22岁的言述出现在他面前，自然被苏沐排除于她的世界之外了。
言述那段时间疯狂醺酒，可苏沐一点也不心疼，言述看着苏沐每天和顾一发邮件，嫉妒的发狂，他想18岁的苏沐就是因为受不了顾一的离去才实然病倒的吧，言述羡慕顾一，嫉妒顾一，甚至想着自己要是顾一那该有多好。
后来他喝醉了，想要苏沐的身体想到快要爆炸，他想了苏沐很多年，可是都只是个幻影，他想把苏沐狠狠的揉进骨子里，再也不分开，然后苏沐来了……
第二天醒来，言述头痛欲裂，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，等他意识清醒的时候，才发现身边躺着苏沐，全身赤裸，遍体鳞伤，白皙的身体上全是掐痕乌青，床单杂乱的搅在一起，上面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，糜乱却又色情，这些种种皆在提示着言述昨日犯下的罪行。
睡梦中苏沐的眉头紧锁，死死的咬着嘴唇，就像是做着一场噩梦，而此时的言述清醒的意识到，自己或许就是苏沐的噩梦，他毁了苏沐的一生。
苏沐有着自己心爱的人，她在等他回国，然后两个人就可以永永远远的在起了，因为他的嫉妒，他毁了他心爱姑娘的一生。
言述目毗尽裂，悔恨不已，他颤抖着将苏沐与自己的衣服穿好，小心翼翼的避开苏沐身体上的伤，泪流满面，他抱着他最珍贵的宝贝，将她送到医院。
苏沐醒来，却没有说话，苍凉的眼神看向他，言述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小姑娘会像个垂暮的老人那般，就像是看淡了生死。
然后他心里的姑娘像是回光返照一般，看向他的眼神终于和以往重叠，带着莫名的欢喜，她微笑的看向他，然后说，“言述，没关系。”
于是言述仓皇逃窜，此生不敢在靠近那个温柔的姑娘。
那个懂事的姑娘啊，在他做出那种事情之后，却还是温柔的对着他微笑，然后说，“言述，没关系。”
怎么可能没关系呢，言述想着，他害了她啊。
言述又一次逃跑，甚至不敢在联系苏家的任何一个人，他满怀愧疚，忿恨，他像是要把自己折磨死。日复一日的工作，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。
言述从回忆里抽身，他自嘲，好不容易选择回来了，可是他连踏进苏家的勇气都没有，小心翼翼的躲着自己的故人，永不相见，该有多好。
苏沐只觉的疲惫，她起身和自己的哥哥告别。
“哥哥，我昨天都没有码字，快没存稿了，必须要回去了，而且啊，我现在不是好了吗。你啊，就没担心了。”
然后和苏卿一家告别，回了家。
苏沐不想让苏卿担心，她有这么大的人，分寸已丢，也不至于会寻死，何必一直在管着，看着她呢，苏卿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，终究不是小时候那般了，三个人回不去了。
苏沐疲惫的放下自己东西，说好的要给顾一做一顿好的，结果因为她的失态，不仅没了，还要顾一来照顾她。
苏沐已经记不清自己欠了顾一多少了。她将自己窝在再见的沙发上，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。
指针一点一滴的过去了。她除了到家给苏卿和顾一发了条短信，什么也做，就静静地窝在沙发上，一动不动，也不觉得饿。
苏沐睁开眼睛，突然不知道今夕何夕，她自嘲一笑，这么多年了，言述对她的影响还是这么大。
不过是没能在一起，何必在介怀。
苏沐打开电脑。
“言述，最后一次了，你回来了吗，也没有来找我，想必过得很好，早就将我忘记了。
我看到你身边还有一位女孩，想来是很好的，你如是喜欢她，我也就真诚祝福你。
言述，再见。”
苏沐将邮件发送，然后关掉，已经没有必要再去点开这个邮件了，有往无来，每一封都在嘲笑她的愚蠢与痴心妄想。
苏沐整理好自己的心情，打开wps，一笔一字的敲下每一个字，如今也就只有工作了，只有沉迷于另一个世界，才会忘记现实的残忍。
悲是她的悲，喜是别人的喜。
评论